裴阙的笑容散了,一时失神�
柳盈月定了心神,将脸颊边的手按了下来:「殿下,您还记得端王吗?�
裴阙回神,目光瞬时严肃,心中也没了旖旎,又坐回原处�
柳盈月重新拿起白帕,一边替他擦手一边将在百仙楼里遇见那个少年的事说了�
裴阙指了指案角的砚台,柳盈月也懂事,替他擦了手便研磨�
他摊开摺子,忽然道:「这事你无需操心。�
柳盈月默然地点头,像是早已料到�
等替他摆弄好,便站立在一旁�
回到东宫已过亥时,还让她在一旁侍奉,裴阙有些于心不忍,「你下去吧。�
柳盈月才走到门口,只听他又道:「明日,进宫面见太后。�
她的回身应了一下,没有太大波澜�
她走得很轻,飘着似的捉摸不到�
裴阙打开摺子,捏了捏眉心�
平静的眼神和眉目浮在眼前�
裴阙有些烦闷,干脆将摺子拨到一旁,书房门又开�
容安端着木盘,提醒道:「殿下,该换药了。�
是上次擒窦合延余下的伤还没好�
容安上前替殿下拆了纱布,换上新药,不敢怠慢。因为药性勐烈,换药时很疼�
只见太子殿下随意地将手臂搭在扶手上,若有所思地问道�
「她近日睡得好么?�
容安早得了殿下的令,故意向流云打探消息。那个丫头也没防备,一问便都说了�
他将染着药的纱布理好,復道:「殿下,太子妃近日夜里睡得安稳。�
容安换好了药,又打开一个瓷盅:「这是已熬好了安神去火的茶。�
裴阙低低地应了一声�
却是欲言又止�
除了他和她,没有人再知道前世的事了�
*
裴阙因上早朝先进宫,柳盈月迟些才起�
因是去寿康宫,素云和流云都显得更加轻松�
太子殿下已提前上寿康宫打了招唿,因此,她一到门口,老太监便赶忙迎了出来:「娘娘正在里面等太子妃。�
柳盈月入了殿,就被招到了太后身边�
太后心中耿耿于怀,这婚是她赐的,却原本便是不想逼她。她走上前,虽然容貌不曾变化,但显然过于冷淡沉静,完全不是新妇该有的模样�
太后拉住她的手,脸色僵了一下:「小阙对你不好?�
柳盈月低下头,语气平平:「殿下很好。�
太后在宫里活成了人精,哪能看不出来�
从前多爱笑的一个姑娘,不过是成婚了几天,便失去了生气�
柳盈月自知瞒不过,直言道:「可是臣妾不喜欢。�
太后觉得有些遗憾:「世间夫妻也没那么多两情相悦,都是慢慢喜欢的。�
她点了点头,目光乖顺�
就是不带什么情感�
彼时裴阙下了朝,朝服还未换,便匆匆赶来寿康宫�
殿中齐齐地一声:「太子殿下。�
柳盈月揉了一下手指�
裴阙面色很沉�
刚刚,他听到了�
明明早就知道的结果,却头一次听到她亲口说出�
在太后面前�
原以为她至少会选择撒谎,或是至少假装�
他走到殿中央,太后免去他的礼�
屋中静了一下�
棠灵连忙接话:「殿下恐怕也累了,奴婢们给殿下搬个座。�
棠灵知道,太后会从太子妃身上找兰姑姑的影子。赐了婚,太子妃若是不开心,太后也不会开心�
这一下,他就顺理成章地坐在了柳盈月身边�
太后把裴阙拉到手边,嘆道:「哀家知道你是有主意的。�
「若是不喜欢,也不必强求。�
也不知道到底是和谁在说�
柳盈月的手就放在身前,裴阙轻而易举便能抓住,淡淡地笑道:「皇祖母不必担心这个。�
她的手再没躲,任他伸进指缝,握紧�
后半程,裴阙同太后提及端王之事,也不曾松开�
出了殿,他才松开�
流云站在柳盈月身边吓得不敢说话,木讷地跟着,眼见着小姐的手被松开,嫩白的手指已充满血色�
裴阙走到她身前,冷冷道:「皇祖母高龄,最想见的便是感情和睦儿孙满堂,你在皇祖母面前连演也不愿意。�
「殿下不娶臣妾,就不至于此。�
猝不及防地,裴阙忽然将人拉到了身前�
棠灵方才出殿,刚下了阶正要叫住太子殿下,却见到这一幕,赶忙止住了声�
柳盈月原还在揉手指,忽然撞进他的胸膛,不禁烦闷�
这已经是近日不知道多少次他突然这样了�
喜欢他的时候会期待和他接触,不喜欢的时候轻微的触碰都会叫人反感�
即便他是太子,身份高贵�
裴阙按住她的手,深吸一口气,终于在说出了久久盘旋在他心间的问题:「为什么。�
而怀中的人也放弃了挣扎�
一时恍惚�
便觉得岁月静好,站着的人相拥,地上的影子交叠,像是一对璧人�
天造地设�
谁的心跳声打破了沉寂�
裴阙终于意识到,那如雷的心跳声,其实是源于自己�